文/金良 彦波

爷爷的信天游

总是唱得那么苦那么涩那么缠绵

南腔北调象黄风刮过树林

似暴雨冲刷枯叶若破琴奏鸣

擦一把汗试一把泪扶犁吆牛

犁破贫困播种温饱

晨披水雾午背烈日暮迎夜风

经年累月梦还是残缺不全

把婉转流泪的信天游

生生敲出了星星火之火

存入记忆埋入流沙

封进生锈的叹息

鬼狐狸的传说阴森了孩子的梦境

神话扭曲了的往事

远山连绵重叠如黄牛拱起的背

如爷爷暴凸筋骨的背

驮伏夕阳的沉重

寂寞着岁月的寂寞

爷爷的烟斗冒不完蓝丝丝的往事

放飞蓝丝丝的期盼

尽管苦菜花酿的酒洋槐花酿的酒

虽苦却咽下了许多不可估量的过往

瘦瘦的月芽儿终于勾不起如水的往事

于是就惋惜地遗漏掉流年的缺憾

爷爷总是默不作声只甩牛鞭赶牛

步履蹒跚地重复着一条无奈的路

两头老黄牛摇尾迈动沉缓的步子

就象爷爷他们走路踱方步

多少辈子了就这样反反复复走过来

迟钝的木犁拖曳着东山的朝霞

暮耕西山的暮霭犁破了时空的界限

于是就从犁沟中生长出叛逆的种子

村头老柳树是爷爷的爷爷栽的己老态龙钟

树身长成爆裂的空洞枝条扭曲成奶奶的拐杖

但叶子年年长青柳絮年年飞扬

米黄色的嫩芽年年爆出

皱裂干糙的树皮是爷爷的老脸

是奶奶层层叠叠的皱额

空空的树洞是蚂蚁的窝虫子的家鸟们的巢

爷爷常对人说他要用那棵树做棺木

没料到一个雷雨之夜被劈倒了

因此爷爷流泪大骂村中的后生

是谁惹怒了老天爷

老在树根上撒尿

爷爷不去抽孩子的屁股

说孩子骂了掌管命运的神仙

岁月如鞭黄风如刀流沙似土

抽打着爷爷的身躯吞噬爷爷的时光

于是爷爷和他的老黄牛

还有那群经常在老柳树下面

谈天说地的老伙计们

终于老在了岁月的大树下

老在了遥遥的黄土高峁上

老在了曲弯的犁沟里

老在了山风沉沉的叹息里

成了古朴的雕像

成了一个个长胡子的故事

成了带着野性的童话

成了奶奶们的眼泪

酸酸地流也流不完

此后一大群父辈们从黄土地上

从爷爷的清规戒律里

从大山厚实的胸脯上大山般的站起

他们仍旧扯开开粗犷的嗓子唱信天游

唱大山古老的情歌

但他们唱的高亢欢乐动听

如春雷滚过天空象小溪流水

若二胡颤音似醇酒蜜糖

他们砍伐了所有的枯木拆了所有的庙宇

烧了所有阻隔道路的篱笆

又把爷爷们的木犁换成了拖拉机的犁铧

拖拉机在轰鸣中犁出了欢声笑语

犁出了山村的新气息

用厚大的手臂燃亮乡村振兴的太阳

从这以后

爷爷们永远成了古朴的画

成了褐色的雕像

和他们的信天游

和他的老黄牛一起

成了一种粗犷的古铜色的背景

故事也是一粒粒胖乎乎的种子

昨天在心头播撒

今天疯长出首鲜嫩的关于爷爷的诗